这两天,泰国出了一个新闻,激起了很多在泰外国人的担忧。

注意,这里的“外国人”,真的就是外国人,而不是出于反污名化目的而对“在泰中国人”的委婉转写。

真是风水轮流转,苍天放过谁。

就在不久之前,当泰国的“反灰产运动”出现一些 “收紧华人签证投资”的扩大化迹象时,在泰西方人曾经一片欢呼,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。

然而没过多久,洋人们发现,如果中国人遭殃,下一个遭殃的,便是洋人自己。

于是,在泰的老外们,开始有点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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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,是从一个“严查唐人街”的消息开始的。

前一段时间,一些中国投资者,开始在曼谷老唐人街(耀华力路)投资餐厅和商店。有些人是找泰国掌柜入股,也有些人走的是“泰人出面持股,自己幕后实控”的老路子。

然后,另外一些唐人街的店主就不乐意了,开始向泰国当地工商管理部门举报“中国人持旅游签在泰非法经商”,抢了泰国业主的财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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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媒体的报道下,这个消息很快引起了泰国官方的注意。

泰国商业部领导先是表示:外国人在唐人街做生意,必须严格登记申请,不可搞“泰人代持股”那一套。泰国公民如果主动为外国人持股,也会受到最高三年监禁,百万罚款的严惩。

然后又补充说——在曼谷各地方行政机构进行的工商登记,是为泰国个体经营者而设的,只允许泰国籍单一经营者登记,外国人不能登记,也不能与泰国人合资。如果泰国人为外籍出资人“代为注册”,同样属于违法行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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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杜绝这种“泰国人代持”的违规注册,泰国商业部表示,在商业注册时将会调查泰国业主的银行流水,确定泰国人“是否确实自己有钱开店”。

那些已经成功注册的呢,也会受到更严格的“年审”,监控泰国业主是否是幕后外资的傀儡。

总而言之一句话:外国人在泰投资餐厅,找一个泰国人来当花瓶老板,这条路,以后会越来越难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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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这个“严查唐人街”,和灰产的关系不大,倒是和几年前“清剿零元团”有直系的血缘关系。

在泰国的视角来看:外国人控制了泰国的餐厅,到时候外国游客来吃饭,钱又让外国老板赚了去。本该泰国人赚到的钱,让人给截了胡,泰国老板自然要狠狠举报一下。

但是,真想要治理,却面临着现实的难题。

不是“合理性”方面的问题,而是“可行性”方面的问题——

泰国的外国餐厅,十之八九都是外国人开的,这怎么打击得过来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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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国,是一个国际化的旅游国家;曼谷、清迈、芭提雅都是高度国际化的旅游城市。

在这里,你不但可以找到各个年代、各个菜系的中餐,还能找到从北海道到冲绳岛的日餐、五花八门的中东菜、名目繁多的印度菜、意大利菜、墨西哥菜、韩国菜、纯正的犹太净食餐馆、自称俄餐的乌克兰饭店、用橡木桶装威士忌的爱尔兰酒吧……

一天吃一个国家,一年不带重样没问题。其正宗程度,不能说是以假乱真,只能说是完全一样。

因为,那些酒吧和餐馆,基本就是各国侨民自己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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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人,可能是娶了个泰国妻子,用妻子的名义开店。

更多的人,实际上也不过是找了个熟悉的泰国朋友当花瓶老板,从出资到主厨,实际上还是老外自己一肩挑。

这其实很容易理解。

随便找一个泰国人,怎么可能张罗起一家正宗的外国餐馆或酒吧?

就算有钱,请得起欧洲大厨,一个普普通通的泰籍公民,又怎么可能突发奇想去开设一家专为外国侨民服务的外国餐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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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的结果,除了一些粤菜馆和印度餐馆外,泰国境内大部分具有外国风格的餐厅,都不过是外国人的产业。

什么米粉火锅寿司烤肉烤串胡姆斯,越是正宗,其“外资含量”就越高,整个泰国引以为豪的国际餐饮市场,其实与商业部准备要“严查”的唐人街餐厅,并无多少本质上的不同。

中餐世界,是这样;洋人的酒吧,同样如此。你摸着良心说,真的相信那些炙手可热的网红店,相信那些连电视机里都在放外国天气预报的店子,会是泰国人在经营吗?

且不说,你能否打击得完,就算真的让你给打击掉了,代价又是什么呢?

泰国“国际化美食之都”的盛景,一夜之间,便将不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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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因为如此,“严查唐人街餐馆”的新闻,不但让许多在泰华人不以为然,也罕见地引发了旅泰欧美人的群起吐槽。

洋人们终于发现,唇亡齿寒,兔死狐悲的道理,不再幸灾乐祸地欢呼泰国警方清扫“华人黑手党”,而是质疑泰国商务部和警方调查的动机和能力,甚至从根本上试图否定泰国制定的规则本身的合理性。

在利益面前,立场都是次要的。

在泰洋人,自己可能就是开店的,生计所在,也顾不得那许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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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要过去了,游客要回来了。泰国业主知道,官方知道,外海投资者也知道。

于是,有人开始未雨绸缪,提前布局;有人则开始故态重萌,将别人在疫情期间抄的底给讨回来,游客还没到,就已经开始绕回当年“零元团”的旧日回忆

而很多人似乎已经忘了,当年的“打击零元团”最后之所以草草收场,不是因为行动胜利了,而是泰国承受不起打击的后果;

至于“零元团”本身,最终逐渐淡出历史舞台,也不是泰国“打击”的结果,而是更为强大的境外资本入场,让竭泽而渔的零元团模式失去了竞争的优势。

有些时候,立法者看不到更为宏大恒久的规律,也无法有效地贯彻他们所制定的规章。

最终,只能周期性地治理,习惯性地回归,既无法承受“治理”的后果,无法撑起“治理”之后骤然留下的空白。

说到底,有些东西,不是不该做的问题,而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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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,在对规则的执著之外,还要有面对现实的智慧。

对于那些危害泰国,应该被治理,被驱逐,被克服的东西,泰国有足够的道德基础和实践工具去处理——比如在泰国贩毒的“黑产老外”,就没有讨论的必要,抓起来就是了。

但是,对于那些并不危害泰国本身,且泰国也无法通过自身的力量加以替代的存在——特别是那些贸然扫除之后,可能会对泰国得不偿失的东西,就不能只是一味打击,而是要站在现实的基础上,以泰国总体的福祉为考量,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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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并非是说,泰国法律不值得尊重。

只是希望泰国能够为那些异域烟火,存有一席之地。

为那些创造繁荣,而非掠夺财富的人们,留下一点发挥的余地。

水至清则无鱼,因为混进了一两条食人鲳,而炸晕一池的外来鱼,有时反倒辜负了那一池姹紫嫣红的春光。

希望泰国,能够从长计议,不要为了钓一条海鳗,打翻了一船的石斑。

那些“想要在曼谷再开一家分店”的外国友人们,也谨慎一些,多了解一下泰国的法律,研究一下泰国的市场。莫要抱着一腔闯荡投资的豪情,到头来却撞进了他人的法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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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阑珊,万家灯火。

我们喜爱泰国,正式沉醉于她海纳百川的气度,惊艳于她姹紫嫣红的缤纷。

那是自由之地,多元之邦,南来北往的人,在这里汇成一片生机盎然的汪洋。

走在曼谷的街头,不开地图,不赶时间,信步走进一家不期而遇的餐馆,看看今日的晚餐,是印度的咖喱,香港的虾饺,还是川味的回锅。

这,就是自由,是人生莫大而又平凡的幸福。

愿泰国,不要失掉了这令人迷醉的幸福,这几年够苦了,我们真的,不想让那一切再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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