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个旅居海外的中国人,都有两个家。

一个家,是自己每天都要驻留的小家;另一个家,是远在祖国故乡的,父母和族人所在的“老家”。

幸运的人,在“小家”里有自己的配偶和孩子,每天尚能感受到一汤一菜的温暖;

苦逼一点的,妻儿皆在远方故土,自己在海外的居所,尚不能算是一个家。

有些牛而渣的男士,狡兔三窟,本家之外,或许还养着好几“房”——但是那终究是“房”,而并非真正的“家”。

在远方的故乡,每个流浪海外的中国游子,有且只有一个无法被替代的家。

疫情爆发以来,很多海外中国人就再也没回过家了。

漫长的两年中,对于“有家难回”这个事情,我们这些异乡游子当中的大多数人,其实是接受与理解的。

因为,海外中国人大多数是爱国的,祖国在大疫之中关闭国门,以此保卫国内民众的安全,对这一点,我们并无异议,也不因此而心生怨念——那是天灾之下的不得已,而并非故土对我们的遗弃和背叛,如果因为这个而怨恨故土,那简直是岂有此理。

一颗红心向祖国的中国人,不会做这种岂有此理的事情。

有一段时间,“你是否想回家”几乎成为了一个政治站队的送命题。

离家久了,心中难免会有幽怨,天价的机票,漫长的隔离,复杂的“国际健康码”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种幽怨的宿主。

外网上来路可疑的中文账号,像那些喜欢吓唬小孩“你妈妈不要你了”的怪蜀黍一样,乐此不疲地离间挑拨,将海外华人日益滋生的幽怨,思而不得的乡愁,变成自己的武器。

而国内呢,也出现了一个叫做“千里送毒”的成语,将海外中国人的归乡的渴望,描述成一种不识大体的捣乱——这句话给海外华人带来的伤害,远比敌人带来伤害要更大。

回家之路,如此纠结,仿佛只是将思念宣之于口,便已经让我们成为故乡的忧患。

于是,我们干脆不提了。

久而久之,便仿佛也不想了。

最近,风向好像变了。

首先,海外入境人员的集中隔离时间,居然减少了!

一减,就减了一半。中国国家卫健委的新规是:海外归国,集中隔离一周,居家隔离三天。也就是所谓的“7+3”。

“上海之战”刚结束俩月,这时候突然冒出个“隔离缩短”,实在是令人大感意外。

对于心灰意冷的海外中国人来说,这个消息震撼的程度,就好比海平面每年下降5米,野生动物物种每年增加500种,全球气温每年下降2℃——那样难以置信。

这一消息,顿时成为了当天泰国华人圈——以及全世界华人圈里,最重磅的新闻。

不但海外同胞一片激动,中国国内投资者也深受鼓舞,当天沪指(上海证券交易所)大涨,国际市场对中国经济的信心指数也强势回升。

虽然,国内各地规定还不太一样,在动态清零的大局之下,一些地方难免会层层加码——但是这破天荒的逆转,至少头一次显露出了“放松解冻”的信号,头一次让人感受到,中国调整防控措施,复苏经济民生的“姿态”,是真实存在的。

两年来第一次,感到自己离家,又近了一点。

在国内,前所未有的变化,也开始出现了。

6月29日,工信部发布公告:为“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社会经济发展”,取消“通信行程卡”当中的“星号标记”。

“星号标记”是个什么鬼?老实说,作为两年多来一直生活在泰国的中国人,我们对这个根本没概念。

但是,从国内的种种消息里,我们也大概能猜出个大概,这个“带星”大约是人们行程码当中一个很不吉利的东西,代表着你所在的地区,或者你经过的地区,是具有疫情风险的地区。一旦带星,出行、工作、跨省履行会受到严重影响。

于是,星号废止,代表着国内同胞的出行更方便了,那些已经“带星”许久的上海人、北京人,甚至开始“爆买机票”,纷纷跑到三亚旅游去了。

动态清零,仍旧是中国当前的防疫战略,因此“除星”当然并不意味着根本性的改变——没了星,还会有些别的什么去代替。

但是,点滴的变化,毕竟正在开始。

至少意味着:中国的决策者,已经不再乐意看见“防疫工具”的自我亢进,而是将中国扳回逐渐放松,而非愈加严苛的轨道上。

第三个变化,是海外华人最关心的,也是我们所能够最明显地感知到的——

那就是,航班开始变多了,机票终于降价了。

6月30日,在中国外交部记者会上,路透社向坚哥提问,“中国政府放松了疫情防控措施,受到海外商业团体的欢迎,中方是否进一步放宽国际航班管制,让更多航班进入中国?”

坚哥回答:“我们相信随着中国国内疫情的好转,相关航班会逐步恢复、增加,这也是目前的积极进展。”

与此同时,中国和东南亚之间的国际航线,开始逐步恢复。

不但中国各航司,飞往中国的航班开始逐渐增加,同时,泰国的各个商业航空公司也已经获得中国民航局的批准,可以恢复飞往中国的每周两趟商业航班。

疫情以来,泰国航司首次得以恢复飞往中国的航班。

四家航司共享的“曼谷—广州航线”,越捷航空的“曼谷—昆明航线”,以及鸟航的“曼谷—南宁航线”,囊括了泰国飞往中国南部之间的三大主要航空港。

天价机票的本质,是被极限压缩的航班,飞机多了,机票价格就会产生下行的空间。

你要说,这个几万块的机票,啥时候能降回几千块……这个咱也说不好,总有那一天的,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天价机票进一步突破大气层,变成十几万一张的可能性,应该不大了……

在最艰难的时刻过去之后,中国开始恢复自己的节奏。

过分严苛的一刀防疫,罔顾民生的层层加码,虽然不会就此退出历史舞台,但是至少——它已经不再被视作理所当然,不会变得更糟。

巨轮不是自行车,转向并非朝夕之间。

能让人看到一丝雨过天晴的曙光,就已经足够让人高兴。

人在海外,说不想回家,那是假的。

压抑终究只是压抑,无法消弭,只要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初现,稍加撩拨,那些被压抑的渴望,就会加倍地反弹,成为焚身蚀骨的思念。

老汉并非矫情的人,从小就不是那种会想家的孩子。

但是吗,不知怎么的,当我听说了那些关于隔离、关于机票的消息,我的梦中开始频繁出现故乡的东西。

每夜,我都会梦见家乡,梦见家乡的人们。

有时是父母,有时是同学,有时是擦肩而过的路人。

更多是时候,梦中的自己穿越回了中学时代,与自己最要好的舍友,永隔天涯的故人,曾经倾慕的对象,在2002年的南宁街头,或者一列穿越祖国大地的列车上,嬉闹着。

那或许,已经不但是对故乡的思念,而是对故土、对青春、对那些逝去岁月笼统而炽烈的向往。

说真的,再不让我们回中国看看,咱们就要走马灯了。

我们希望,祖国能够听到我们的呼声,希望那些理解或者不理解我们的同胞们,能够明白我们的心意。

我们热爱故土,思念家乡,是因为爱。

正是这份爱,决定了我们对家乡的渴望,永远不会蜕变为家乡的负担与困扰,我们永不会牺牲故乡的安全,去偿还离乡的孤寂;永不会因为一时的不得已,而将这份赤诚的爱,转变为怨毒的憎。

我们也希望,家乡的父老,能理解我们的心声,希望祖国(无论它的内涵意味着什么)能够体恤我们的渴望。

如果,有朝一日,那份不得已,成为了过去时,疫情的风险已经不足以再将赤诚的游子拒之门外——假如那一天到来,请不要忘记我们。

如果,现在还不是时候,我们也能理解,我们也愿意再多等一些日子。

但是,请给我们一个念想,一个合理的期待,告诉我们,要到哪一天,要等到这个世界符合哪一种预设的指标,我们才能踏上归途。

再漫长的等待,再遥远的别离,终有重逢的一日。

终于有一些好消息,让我们觉得,过去的等待终究会有一个圆满,足够正能量的结局。

那一天,似乎离我们更近了。

就让我们再等一等,预备它来临的日子吧。(编辑:岳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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